第二章：候鸟南归（二）

等车的人们。难得的安宁不知是哪里的风吹过来让他很是舒服。

    突然他飞快的向楼下跑去，跑出饭店往街道深处追去。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脸，还没来得及仔细确认他就已经追出去了，这么多年了即使他不断改变自己磨练自己，可看到她哪怕只是一个相似的背影他还是会无法淡定，不由得就冲动起来。

    他已经追出去两条街可还是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背影，这里哪还有人的踪迹。

    忽然陆亦辰自嘲的笑了，脱掉外套无力的搭在肩上往回走去，又高又瘦的他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落寞。怎么可能是她？终于逃离我又怎么可能会回来呢？真的是喝多了。

    等他再次回到包房后杰西又组织去唱歌，看众人的欢呼叫好陆亦辰不想扫兴就也跟着去了。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穿过繁华的闹市顾白漫无目地的走到一条没人的街道上来，不时一两对情侣说说笑笑与她擦肩而过，看着那一对对的身影走过无论是两个异性还是两个同性她都羡慕的看着，这与安静的她形成了很大的反差。她想她以前也不是只有一个人的。

    已经回来半年多了，可对于这个她已经生活过二十年的城市依旧陌生，依旧觉得空虚。

    半年来她没有去看过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她回来，是她自己怕，怕见到爸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她承认她非常怨恨爸爸，怨恨他让她离开。她也很埋怨妈妈，埋怨她的不阻止。现在还有些恨他们。

    昏暗的包房内，震耳的音乐声，在酒精的作用下每个人不断释放自己，陆亦辰独自坐在角落享受着仅有的轻松感。不时有几处灯光照在他身上也只是一扫而过。

    他实在太需要放松了，每天投入到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里，逼着自己不断地忙碌，只有这样才不会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她。因为只要有一放空自己的机会他就会不自觉的去想她，就连现在也是还在想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和绕过背影看到的那张熟悉笑脸。

    他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看着眼前这群玩闹的人，有忘我唱歌的，有往死喝的，也有玩色子的。

    目光扫视过他熟悉的人，他发现一向妻管严怕老婆板的刘经理也可以和女员工闹起来，自称千杯不醉酒经沙场多年的吴总也被灌得躺在沙发上大睡，还有杰西，身边搂着不知道是那个部门的小女生，原来他也有这么男性的一面...

    每天太多时间投入在工作上了，甚至都没时间去了解自己的手下的员工。陆亦辰有一些自责。

    来顾琛公司工作已经两个月了，看着每天忙碌工作的人，她真的好羡慕，自从来到这里后每天只是写写论文时不时帮别人冲杯咖啡，在公司里其实有她没她都是一样，工作上什么都不懂所以忙碌的人不愿意与她交流，这让她自尊心很受挫。最后她去找顾琛要求想要工作，否则就辞职自己出去找工作，她不想这样没用的过着。顾琛拗不过她又不想她在其他地方受苦，便让助理高寅带她。这样还能随时照顾到她，也不用让她在外面辛苦的工作。顾白没办法只是祈求但愿不要打扰到高寅的工作。有时她想这个当哥哥的啊要是在这么照顾下去再过不久她真的会和笑笑一样叫他舅舅了。

    陆亦辰在办公室看着文件，手机响了好久，他才放下手里的工作去拿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陆亦辰犹豫了一下可手机一直不停的响知道他接为止，最后还是接听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亦辰，我是佳琦，你在忙吗？“陆亦辰并不带感情的语气问她有什么事情，李佳琦有些束手无策，断断续续的说，”啊，没，没事，就想问你有没有时间想和你一起吃个饭。”

    听着电话里有些胆怯的声音陆亦辰沉默着了，说好的要开始新的生活怎么又在回避呢？

    听不到陆亦辰那边的回话李佳琦有些尴尬，直接算了还有些不甘心，好容易鼓起很大勇气才打来的电话不想就这样直接挂掉，她默不作声小心的等待着就连呼吸也很轻很轻。终于陆亦辰那边轻声问出一句，“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陆亦辰终于决定要向前走出一步了。他不等了，已经过去六年了换来的只有未知。

    一开始总以为是顾依冉在和他开玩笑玩失踪，直到开学也不见她，他才意识到无法在继续骗自己了。他发了疯的找，问遍了所有和她有关系的人，得到的结果都是不知道。

    他等了这么多年，她却一直没有出现，看来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你好，高助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顾白友好的伸出手。

    高寅也友好的回握“我比你大以后就叫我寅哥吧。”顾总从来没让他照顾过谁，这个顾白一点专业知识都不会而且还没有工作经验，这样就被安排到身边来。高寅猜测着两个人的关系。

    “好，寅哥，以后你就叫我小白吧。”小白？这么像楼下那只白色长毛狗的名字，顾白尴尬的笑笑，“还是叫我小顾吧，请多指教。”

    高寅看着顾白一副涉世未深还有些搞笑的样子不由得想到家里的儿子“我儿子要是也像你这么听话就好了。”看顾白一脸好奇高寅继续说“他叫高逸，十六岁，刚上高中就打算不念了，整天逃学只知道打游戏......”

    听着高寅的讲述顾白觉得这个高逸很像以前的她，要不是后来遇到陆亦辰，恐怕她也会和高逸一样吧。

    “没和他聊过吗？现在的孩子都缺少沟通。”顾白一副老成的样子。

    沟通？他何尝不想沟通，高寅深深叹了口气，两句话都说不到一起，根本无法沟通。一说到这个儿子，高寅就犯起愁来。

    顾白想起自己以前和妈妈吵架，说是家长和孩子经常沟通会促进家长和孩子之间的友好关系，那时妈妈也找她聊过，可她只是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与外界沟通，妈妈说的话一般都是一只耳朵听一只耳朵就放出去了。

    “为了让他好好学习，家里还不惜重金给他请了个家教，最后家教气走了学也不上了。”一说到儿子高寅就头疼起来。

    “其实这是你们的不对，你们呐总是想让孩子活成你们认为的样子，让他学这个学那个，把你们所认为正确的全都加至到孩子身上，却从来都不问孩子到底喜不喜欢，他们也会累，时间久了他们就会反抗，开始逃学旷课，变得叛逆，堕落。”对于这个顾白绝对是深有体会。那时家里给她报过舞蹈班、钢琴班、美术班、书法班甚至还有奥数班，结果没有一个学超过三个月。按理说女孩应该都擅长舞蹈音乐之类，可那时顾白偏偏是个另类，对这些丝毫没有兴趣。她也喜欢打游戏，跟男生们打魔兽，传奇，石器时代，跟女生们玩劲舞团，跑跑卡丁车，泡泡堂，什么游戏她没玩过，那时在网吧一个又一个通宵的夜晚，只为给角色升一级，打一场排位赛。

    听着眼前这个小丫头有道理的说着，高寅突然看着顾白郑重道看着顾白，还拜托她帮帮他，帮帮他儿子，他不想儿子才小小年纪就这么废了。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孩肯定能帮助小逸走出现在的生活。”

    顾白不好意思还不是因为自己以前就比较叛逆，所以才对这类人还算是了解。看高寅的诚恳，一个来源于父亲对儿子的爱，她决定帮帮他。

    顾白觉得这个素未谋面的高逸很幸福，爸爸虽然严厉却时刻都想着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以前也是很宠她，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可后来怎么就突然这样了。想到这顾白有些忧伤。看响着的手机顾白安慰自己，现在的她也很幸福啊，有哥哥宠着她，也时刻都想着她啊!这不打电话叫她下班一起去接孩子呢。

    一家充满浪漫气息的餐厅里，白色的桌子被细致的镶刻上了花纹，远处一个穿长裙的女子静静的弹着钢琴，整个餐厅被悦耳的钢琴声环绕着，一对男女坐在靠窗处安静的享用着晚餐，时不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以后我可以经常约你吗？”李佳琦小心翼翼的问着。她生怕眼前这个男人会拒绝她，她拒绝过很多人却唯独在他面前她显得那么不自信。

    陆亦辰盯着眼前的女人，他也拒绝过很多人，就只为在她回来时让她知道他身边的位置是永远给她留着的。

    心里一万个拒绝的理由汹涌而至，汇聚到嘴边却只剩下一个字“好。”

    他不想等了，想放弃了，他想要开始新的生活。

    窗外一辆路虎停了下来，一个俏丽的身影下了车。窗外的雪雪一眼就认出了坐在里面的陆亦辰，自从冉冉走后她也在没见过这个每天让冉冉挂在嘴边的人。

    今天她见到了，当然她也看到了坐在陆亦辰对面的李佳琦，心里无名的火顿时燃了起来。她替冉冉抱不平，凭什么冉冉现在还单身，甚至给他生孩子，为他始终都是一个人，而他呢却在这里和别的女人吃饭。

    以她的经验这个女人绝对不是表面这么单纯可人的。此时被怒气冲昏头脑的雪雪已经坐到了陆亦辰的对面。

    陆亦辰一楞又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好久不见啊，张雪。”

    “好久不见？不如不见。”雪雪没好气的讽刺。她真是气坏了，听到陆亦辰轻松的语气她就更生气了。

    一旁的李佳琦看雪雪这个态度有些不高兴“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要说陆亦辰轻松的语气让她生气，那么李佳琦的一句话就是彻底使她这座火山喷发的火源。

    “我怎么说话还轮不到你这贱人教训吧？”她真是替冉冉生气。雪雪已经做好动手的准备了，却被陆亦辰怒呵着，他不明白雪雪为什么会这样“张雪，有什么冲我来，别牵扯其他人”

    “冲你来，凭什么冲你来，你知不知道冉冉要是看到你和别的女人约会会有多伤心。”

    他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从别人的嘴里说出，久到刚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又是自己在心里轻轻的默念。

    “她伤心？全世界就只有她会伤心吗？”陆亦辰讽刺的嘲笑着“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现在你却跑过来告诉我她会伤心。”这样的陆亦辰雪雪是第一次见到，不同于上一次管她要冉冉时的伤心无助，现在可以说是绝望，像一个已经知道自己将要不久于人世的病人。

    看着陆亦辰站起身离去的身影雪雪说“她回来了。”

    陆亦辰的身子僵住了，生硬转过头不可置信看着雪雪“半年前。”

    老天真是对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每天等她寻她，从来没人说向他透露半点消息，现在他想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又有人来告诉他说她回来了。

    看着陆亦辰离开的身影雪雪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她料想的结局不是陆亦辰头也不回的走了。

    难道他就这么放弃冉冉了吗？

    最后还是苏磊将目光呆滞的雪雪扶了起来。走吧，现在的她什么都说不出，只想回家。

    漆黑的房间里，陆亦辰独自坐在地上看着冉冉的照片，地上到处都是喝完的啤酒。

    他抚摸着照片中的顾依冉，一头红发，喜欢烈焰红唇，即使这样她在他面前也像一只乖顺的猫。

    他突然想到那天看到的身影，黑色的过膝棉袄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随便的绑在了脑后，如果她真的回来了，那他是见过她的啊，当时他怎么没在肯定一点呢，没在坚持的往前追去呢。

    “你是知道我要放弃才出现的吗？要知道这样我就早点放弃你了，那样我是不是就不用等那么久了。”

    虽然嘴上说着千次万次的要放弃，当知道她回来了心却是满满的期待。

    不知道再见到她会是怎样的场景。

    这么多年他还是放不下她，还是能掀起他心里的千层波浪，和当年一样，虽然表面平静如水但心里却已经波涛汹涌了。

    不知道她是否和他一样。

    星期六由于笑笑不上学，娘俩理所当然的起的很晚。

    顾白已经搬进了新房子，桌上也没有了顾琛给她留的早餐，所以只好自己动手做。

    她不吃早餐可以，但是笑笑在长身体必须得吃，顾白将冰箱里最后两个鸡蛋拿出来给笑笑做了一碗面。

    在她做好早餐准备睡回笼觉时门铃响了。

    等她走出卧室笑笑已经打开了门，是雪雪。

    “姐姐你找谁呀？”笑笑甜甜的问。

    一见到这孩子雪雪就很喜欢，在听到她叫姐姐两个字她就更开心了“小妹妹，嘴巴好甜哦，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雪雪温柔的摸着笑笑的头。

    “笑笑，不能乱叫哦。”顾白走了过来“妈妈的好朋友要叫阿姨知道吗？”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顾白都会悉心的教导着孩子。

    雪雪撅着嘴“冉冉，你忘了我们以前说过要互当孩子的干妈的嘛，反正不要叫我阿姨。”

    “干妈第一次见女儿都是空着手来的吗？”顾白就雪雪这一个好朋友，干妈的位置当然非她莫属。

    雪雪眯着眼睛笑，她就知道冉冉不会忘得“我会空手来吗？”说着从苏磊那拿过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喜欢吗？小公举。”

    笑笑接过雪雪手上的芭比娃娃，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娃娃，里面还有好多给娃娃替换的衣服，“妈妈，我可以拿进屋子里玩吗？”笑笑询问妈妈，顾白微笑着同意。

    看笑笑喜欢雪雪也高兴“快拿去玩吧，这里还有给你买的衣服。”

    “谢谢干妈”

    “哇，好大的手笔。”顾白感叹“我女儿有你这干妈，真幸运。”

    “那是，下次我干女儿喜欢什么直接给我打电话。”

    顾白看着那一件阿玛尼的外套，心都在滴血，这么小就穿那么贵的衣服长大了可怎么办，不禁有点犯愁了。

    雪雪搂过顾白神秘的问“这孩子是不是陆亦辰的？”

    顾白沉默了，她不知道她和陆亦辰还能不能在一起，如果他已经结婚了并且知道这孩子是他的，那时候他肯定不会放过她。

    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要时刻为笑笑着想，她宁愿告诉笑笑爸爸已经死了，也不愿让她知道爸爸娶了别的女人。

    她承认这里还有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尊严，

    “肯定是对吧。”看冉冉不出声她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答案。

    “我不想让笑笑受到伤害。”只有这个，只要不让笑笑受到伤害她和陆亦辰在不在一起她都已经无所谓了。

    “我见过他了。”

    冉冉扑朔的眼睛看向雪雪，又因为雪雪接下来说的话逐渐暗淡下来，眼睛里也湿湿的。

    “看见他时正和一个女的在餐厅里吃饭，有说有笑的，我气不过就上去找他吵了一架。”

    “最后我说你回来了。”然后他头也没回的走了，后半句雪雪酝酿了许久也没说出口。

    顾白叹了一口气，回来后幻想过千万次与他重逢的场景，现在即使见到也不会再有结果了。

    生活本就是遗憾的。

    “雪雪啊，别再为我打抱不平了，当初是我一声不吭的走了，现在，他有了新的生活，我不怪他，他们相爱我就远远的祝福，我了解他的脾气，如果他知道我有他的孩子他肯定会和我争夺孩子抚养权，我怕那个陌生女人对笑笑不好，我怕笑笑到那里没有我照顾她会过的不开心，我现在只希望笑笑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像个正常孩子一样的长大。对于他不打扰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这对他对我都好。”

    雪雪揽过顾白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